油彩 畫布

54 × 65 cm. 21 1/4 × 25 5/8 in.

款識
無極Zao（右下）雙峰 Zao Wou-Ki 1952年五月-1953年六月（畫背）

出版
2019年，《趙無極全集第一卷1935-1958》，弗拉馬利翁出版社暨趙無極基金會出版，巴黎，第165頁
來源
巴黎皮埃爾・勒布畫廊
1956年，紐約拉裡・阿德里奇收藏
杜伊斯堡雷迪斯畫廊
1978年，司圖加特羅蘭・韓塞爾夫婦收藏
2017年3月30日，司圖加特納高拍賣「馬努斯出版社創始人韓塞爾收藏專拍」，拍品編號1102
現亞洲重要私人藏家直接購自上述來源

附：趙無極基金會開立之作品證書

註：阿德里奇為美國時裝產業龍頭暨收藏家；韓塞爾夫婦於1961年成立知名藝術出版社馬努斯

廣納天地無垠，蘊藉東西精粹
趙無極《雙峰》下的桃源夢

「趙無極開闢了歷史上新的一頁。」
——法國《每日郵報》1951年6月24日

法國前總統希拉克（Jacques René Chirac）稱他「中法瑰寶、其嶄新與充滿智慧的繪畫語言集中法兩大民族的傳統，震驚當世」；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說：「欣賞趙無極中西合壁的畫作，讓我提昇了藝術鑑賞能力」；藝評家賈方舟言其為：「最早在西方獲得成功，也是最早受西方認可的中國畫家」；美國《生活》雜誌則稱他是「來自中國的一顆彗星！」。二十世紀現代藝術大家趙無極，在他自1935年入杭州藝術學院求學，至2013年辭世，在逾七十年的創作歷程中，他不斷於藝術追索的道路上突破自我，在一連串的摸索、建立、推翻、重構創新中，他馳騁於歐美與亞洲藝壇，在東西方的藝術高峰上，寫下了他的名字與豐碑。

其生前曾在世界各地發表逾百次個展，作品被全球132家博物館與重要機構收藏，包括巴黎羅浮宮、龐畢度、紐約大都會美術館、現代美術館、西班牙畢爾包美術館、東京石橋美術館等，此資歷在亞洲現代藝術史上無人能敵。而今年9月，杭州中國美術學院美術館特與巴黎龐畢度、現代美術館等合作，舉辦「大道無極——趙無極百年回顧特展」，為期半年的大展，除作為慶祝「中法交流六十年」的重要文化盛事，亦彰顯了趙無極卓絕顯赫的藝術地位。

名人收藏，鋒芒乍現之藝術經典

回溯趙無極在西方藝術世界首先閃耀光彩，始於1950年。彼時赴法僅兩年的他，已逐漸在巴黎站穩腳步，生活上結交了許多好朋友，如詩人米修（Henri Michaux）、藝術家哈同（Hans Hartung）、賈克梅蒂（Alberto Giacometti）等，而在藝術事業上，他受巴黎知名畫廊主皮埃爾・勒布（Pierre Loeb）的賞識，在一次工作室拜訪後，一舉買下多達12件趙無極的畫作，並與他簽下代理約，開啟了長達七年的合作，此讓趙無極在經濟無憂之餘，致力於打開藝術與生活的疆界。是次秋拍，我們榮幸帶來趙無極完成於1952至1953年的《雙峰》，此作最早即出自皮埃爾畫廊，藉此一展其乍放光芒時期的經典創作特色，與當中蘊含的獨特思想。

《雙峰》來源有序，曾先後由美國知名時裝設計師阿德里奇（Larry Aldrich）與藝術出版社馬努斯（Manus Presse）創辦人韓塞爾夫婦（Roland Hänssel and Waltraut Hänssel）收藏。前者在1940年代設計事業版圖大開之際，開始建立其藝術收藏，截至1950年代末期，阿德里奇的藏品含納廣泛的印象派、表現主義大家如：莫內（Claude Monet）、雷諾瓦（Pierre-Auguste Renoir）、塞尚（Paul Cézanne）、克利（Paul Klee）、高更（Paul Gauguin）等與數件趙無極之作，《雙峰》即被納入其收藏之列，此突出了趙無極的創作在彼時即受國際收藏家青睞。而韓塞爾在1961年成立以著重藝術類書籍出版的馬努斯出版社，與許多當代藝術家如超現實主義代表達利（Salvador Dalí）、恩斯特（Max Ernst）、地景藝術家克里斯多（Christo）等交好，其於1978年輾轉購得此作，在過去近40年來悉心珍藏，惜之愛之，是次釋出，甚為難得。

以簡馭繁，心手合一
真我繪畫語言的誕生，符號化的世界

「趙無極的畫中活著符號。他把它們逐漸從表殼和血肉剝離出來…符號是流露著世界深遠的根的痕跡和烙印，記載著他的中國書香世家的教誨，傳遞一種對於世界的理解，他從一個神祕的傳統吸取力量。在中國，創造不是文字，而是符號。它們是創造者留下的足跡，是通向宇宙的道路。」
——法國前總理德維爾潘（Dominique de Villepin）

回憶剛到法國的1948年，巴黎的一切都讓趙無極感到新鮮，他張開雙手擁抱新的文化，並從中吸取養分，每天至美術館親炙從文藝復興時期到當代西方藝術大師之作、在教堂與各色建築中，觀察西方繪畫與造型的原理，並勇於嘗試新事物與技法，如在1949年他至迪斯裘柏（Desjobert）工作室學習版畫。然而此時如他自言：「我的畫風還沒有成形，一切還在頭腦中如風暴蘊釀」，直到1951年，其創作進入到一個關鍵性的突破，趙無極標誌性的個人風格開始成形。彼時在瑞士行旅的他，偶然接觸到克利的繪畫便目眩神迷，其指出:「克利把物象變成符號，在多重空間中營造一種輕盈靈動的詩意，與遼闊的空間感，他對中國繪畫的理解與喜愛是很明顯的。」此深深震撼了趙無極，讓他如頓悟般地開始重新檢視其東方母體，進而從中提取美學的養分，自1951至1953年，其創作步入一個「符號化」的世界，從中又保留了半具象的元素與指引，使其創生出一系列極易引人共鳴、受人喜愛的作品。如雕塑家賈克梅蒂即特別鍾情趙無極該時期的畫作，言「畫中有一種顫動的東西，充滿生命力」。是次上拍的《雙峰》，即誕生在這樣的背景中。

天地人共生共榮，合宇宙萬物為一

趙無極開始直面他的東方身分，由中國的母體文化傳統中，蒸餾出其所認同並珍視的美學精粹，將之加以轉化、融會貫通地以西方媒介來表現。在此橫幅的作品中，他特別選用了如商周青銅器與甲骨文的青綠為主色調，透過色階與明度的深淺變化佈構全局，刻意營造出一種如漢代畫像磚、漢碑般帶有蒼茫悠遠的歷史感，而此鬱鬱蔥蔥的綠色彩，亦是大地中的自然色，象徵「生命的源起」。有別於1948年早期創作的《山色風光》，趙無極在《雙峰》中大膽捨棄了對於自然景物過於細節的刻劃，他沿襲東方「以簡馭繁」的博大美學，將世界凝縮至我們眼前所見的景致——他以三段式的構圖佈構出天、地、人，三層空間，將自然與景物做出最為精煉的符號式描寫，西方的單點透視與東方的散點透視，在此毫不相悖地交融在一起。趙無極以細如銅刻般的有力線條，透過輕重緩急的變化，在平面的圖示中巧妙地塑造出景物的立體感，並且由上至下勾勒出：廣闊的天空、橫亙的圓月、符號化的重山、碧波、風動、纏綿起伏的江水若言說穿越古今的時光荏苒，與一排象徵人類文明結晶的建築體。其中，最左帶有雙塔的造型建築，正巧妙呼應了巴黎聖母院的外貌。而在其前方，不偏不倚，恰恰是整張畫面的正中心下方，一條帶著強烈透視的道路在我們眼前展開，彷彿歡迎觀者的到來，進入畫中的世界。當中，宇宙被凝縮成天空、山川與建築三個至簡的元素，天、地、人若合而為一，帶給觀者一種如莊子所言之「天地與我並生」強烈的靜謐與包容，感受那自然廣渺而悠遠的力量、聆聽大地脈動如畫中起伏線條的心音。

趙無極若將世界之寬、天地之闊包容於我們眼前之境，給人無限的心靈震撼與撫慰。而在那幽渺的夜空中，在圓月旁幾抹畫龍點睛的紅彩，透過和背景戲劇性的色彩對比，強化了赤月當空照的自然魔幻與神秘力量，令人聯想起《喜月》新詩中所描寫的：「今夜靜無風，紅燈掛碧空，人間逢盛事，萬眾眺蟾宮」，抑或王維在《山居秋暝》中所述：「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帶給觀者一種探索的嚮往與徜徉，及對自然一種真切的崇敬之心。作品如同文學家程抱一所言：「畫面色調幾乎是單色的，但內蘊無限深邃，與畫家內心所捕捉的風景配合巧妙，仿似依憑記憶，重新創造，其中最奪目的，是那些線條，畫中的形象早已被濃縮成最嚴密的骨幹。它們是一些類似雕刻出來的線條，同時銳利而又籠統，可做多倍的變奏。陰柔與陽剛的混和效果，通過不同紋路的排列而表達出來。我們但見眾線條蜿蜒穿過風景，引領步伐卻不曾抑止跳躍，區分範圍卻不曾關閉密封，畫中風景儘管全部靜止，仍能給人一種輕快的印象，彷彿它們隨時準備飛越。」且讓我們深入其中，感受那充滿生命的寶蘊，在城市中遁入桃源。

美學的復興，朦朧與詩情

「趙無極以書法的鋒芒結合富於空氣感的深度…，表現了一個中國人對於三度空間的直覺，一個中國藝術家關心的從來不是事物的表面，他總是洞察潛藏在事物後面的東西，而充溢在許多傳統中國畫中的那種煙霧迷濛的遠景，總是暗示一個超過眼界的真實境界。」
——英國藝術史學家蘇立文（Michael Sullivan）

回憶趙無極童年時期，每當過年時，其銀行家父親會拿出珍藏的米芾作品闔家共同欣賞之，此亦影響了成年後的趙無極。在中國繪畫史中，他特別心儀宋畫的表現，認為那是中國藝術的頂峰，尤其鍾愛米芾與趙孟頫之作。而在《雙峰》中，他亦將中國書畫中最為精湛的「留白」美學，轉化以此畫境中深黝朦朧、富含多層次相近色調變化的空間。以有色的油彩建構出一個帶有詩意指涉的，一個如夢的空間。作品與米芾的《春山瑞松圖》展現有趣的呼應，趙無極不直指一物，但在那朦朧的夜空之中，流星幻化成色點從上垂直墜下，月光輕灑山頭，遠山微亮，在那悠遠的山巒與大地之上，可想見草木華滋，流水涓涓，波光淋漓，風在顫動，雲在飄遊，飽含斑斕絢麗的生機。正如文學家郁風所言：「趙無極的畫充滿詩情，似乎宇宙之大、草木之微，都能為他所有。在那空間裡，我們能自由呼吸，往來自如。」而當中那與自然相對的西式建築物，則閃耀著人類文明的奇蹟，歌頌著屬於當代人的喜悅、希望與嚮往，鑠鑠生輝！

作品由趙無極命名為「雙峰」，此不僅僅是形象上的山峰，亦揭示了他在藝術創作中兩個如大山般的母親——「中國」與「法國」。他將之視為自身兩大文化根源，他由東方走向西方，而由西方重新回頭發現、認識、肯定東方民族血脈中的獨特美學，東西方的優點均滋養了他，亦都為其所用，由此，他走向繪畫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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