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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 春季拍賣
觀想—中國書畫四海集珍

202
呂壽琨 (1919-1975)
擬王石谷臨安山色圖

手卷 水墨紙本

引首:45 x 118 cm. 17 3/4 x 46 1/2 in. 約4.8平尺 本幅:45 x 555 cm. 17 3/4 x 218 1/2 in. 約22.5平尺 後紙 :45 X103 cm. 17 3/4 x 40 1/2 in. 約4.2平尺

鈐印:呂壽琨印、優盧樓主、肖形印、譽虎、呂壽琨印、自誠明
題識:臨安山色 丙子秋七月倣巨然筆 海虞石谷子王翬
後跋:原卷紙本高約英寸十寸,長約英寸一百五十寸,此卷為石谷中年之作,力摹巨然,神理俱到,寫臨安山色,長至丈餘,氣足以舉之,極盡能事矣。王翬字石谷,號耕煙散人、清暉主人,常熟人。幼嗜畫。王鑒游虞山,翬呈畫扇,大驚異曰,子當學造古人。即載之歸,先命學古法書數月,指授古人名跡稿本,遂大進,後又介於時敏。時敏曰:此煙客師也。乃師煙客耶?挈游江南北,盡得觀撫收藏家秘本,遂為一代作畫家,嘗奉詔作《南巡圖》,稱旨,清聖祖康熙賜書“山水清暉”。此後求者踵至,人稱畫聖。明崇禎五年壬申生,清康熙五十六年丁酉卒,年八十有六。後人評石谷為畫之能者,今俞劍華著《中國繪畫史》,認為王翬所畫,其實是以南宗筆墨寫北宗邱壑,工整豔麗,是所獨檀,惟用筆纖弱,無挺拔之觀;景物瑣碎,乏雄厚之氣。只以筆墨繁縟,顏色秀麗,取悅流俗,故其畫品殊苦不高。黃實虹謂:清畫多用偏鋒,故筆墨散漫軟弱,然則標準何在?當時之所以稱畫聖,大概是石谷稱旨之時,年近五十,正當盛年,王時敏已逝世。上奉帝旨,下承王鑒、時敏餘蔭。須知清自順治世祖起,雅好繪畫,政治之暇,遊心翰墨,又能以指紋作水牛,後傳位於聖祖康熙,亦恒作畫賜群臣,酷愛董其昌畫。南巡後,收集天下名工繪《南巡圖》。王原祁總其事,王翬主繪圖。著名之《佩文齊書畫譜》亦於此時編撰而成。康熙愛玄宰畫,而二王在明末已得董其昌、陳繼儒兩家之激賞,王原祁是時敏孫,王石谷是二王徒,王原祁內承家學,上稟帝王知遇,下受門生擁戴,學者遍天下,巍然成為一代之主。王石谷與二王有江左三王之稱,得賜清暉,遂成為最暢銷之畫家,王原祁為婁東派之代表,王石谷為虞山派之領袖,兩派雄峙畫壇,其勢力可以想見,加上當時清代朝野崇尚訓詁考證、八股應試,以無裨實用之學,固閉學者之聰明才力,繪畫亦以形式仿古為標準,石谷便在此種環境風氣中捧成畫聖,今日仍應以此標準論畫否?《畫徵錄》謂:唐人畫山水多用濕筆,故稱水暈墨章,迨元季四家,始用乾筆,至明而董其昌合倪黃兩家法,純用枯筆乾墨,雖此不過晚年偶然為之而已。今人便之,遂以為藝林絕品而爭趨之,骨幹雖若老逸,而於氣韻生動之法,則遠失之矣。
王翬以清麗工秀之筆,傾動朝野,一時從之學者甚眾。遂有虞山派之目與婁東派對峙,王翬之畫雖無獨特創造,然其山水有青綠金碧,水墨淺絳,樓臺閣殿,諸家畫法無不兼擅。就當時而論,比較而言,石谷可謂畫之能者,但似不足以符合四品中能品之標準。宋代黃休複《益州名畫錄》定四品云:畫有性周動植,學侔天功,乃至結嶽融川,潛麟翔羽,形象生動者故目之曰能格爾。清朝六家,四王吳惲,同一源流,亦同一世紀,清自世祖至宣統,凡二百六十七年(一六四四至一九一一)。在此二百多年間,王原祁以進士充書畫譜總裁,鑒定古今名蹟以畫宗正派自居,斥異己者為狐禪外道,其勢力至今未己,其權位更為人所夢寐不忘,王石谷之高弟為楊晉西亭,當與石谷同繪《南巡圖》,山水清秀,尤工農村景物,人物寫真花鳥草蟲,更擅畫牛。每侍翬出遊,翬作圖,凡有人物與轎、駱駝牛馬等,命補之。由此可見,當時偽詐標榜之風,畫人力求取悅時君,趨榮附勢,合則相資互惠、不合則排斥詆毀,餘風及於今日。

石谷子子孫孫俱畫,徒子徒孫更不可勝數,然未有一人揚名於後,然其畫曾傾動一時,故仿之者甚多。民間工藝品如紗燈廉帳、顧繡、陶瓷器皿以至漆盒、水盂、筆筒、墨硯之類。凡有山水畫亦多用石谷畫本、或依樣寫出、或增刪移砌、於是與古人距離越遠,對吾國畫學更消失迨盡。本來民間俗用畫於製品,並無不是處,可惜此種俗工偶有機會,便附庸風雅,再有機會與卑賤文人合作,或得無知官宦庇護,便一變而成為大師,於是乘機結黨,廣收門徒,樹立勢力,復以正宗正統自居,世人不察,又焉能積習中辨魚目混珠之惑?

韓愈論師道在於“傳道授業以解惑”,張橫渠教人“為天地立心,為往聖繼絕學”。石濤指出清初吳派盛行之際,畫者多是指鹿為馬,鑒賞無人,於《畫語錄》中痛論時弊:知有古而不知有我。所知之古人陷於偏偽,只不過食古人冷飯殘羹。違背吾國畫藝,求我之旨。試讀石濤題畫曰:余向時觀大癡(黃公望)為雲林(倪瓚)所作“江山勝覽”卷子,一邱一壑,無不從顧虎頭,陸探微、張僧繇中來發明此道。運筆遒舉,點畫新奇,此是前人立法不凡處。在大癡、雲林、黃鶴山樵一變直破古人,千邱萬壑,如蠶食葉,偶爾成文,誰當著眼?故此卷三寒暑方成。今天下畫師,三吳有三吳習氣,兩浙有兩浙習氣,江楚、兩廣中間南都秦准、徽宣、淮海一帶,事久則各成習氣,古人真面目實是不曾見,所見者皆贗本也。真者在前,則又看不入。此中過關者得知沒滋味中,正是他古人得力處。悟了還同未悟時,豈易言哉!石濤已論列當時習氣,三百年來,此種習氣傳於今日,所傳者是正氣抑邪氣,是正統抑歪風。試想今日吾人從石谷之畫所學得幾何?再而知四王學於玄宰,玄宰學於元四家,其中失傳誤謬者又幾何?不幸所學不過是民間俗工畫匠,而所謂正宗傳統者又幾何?畫壇如是,國事如何?人人但知藝術乃國家民族興替所關,而一方面可以連根拔掉,大革命;一方面認為非當務之急,而徒有點綴。海外畫人忙於生活,又有幾多人能自珍惜!於是顛倒是非、剝奪敦煌之國寶神偷,而可以成為首屈藝術之功臣,捧為畫聖;為當朝官員寫畫賀壽,竟可用國家博物館名義刊印最名貴畫冊,以標榜為大師;假公濟私,盜竊古物以牟私利,明目張膽,真是八百年來未有如今日這烈。

余臨王石谷自題臨安山色倣巨然筆,版序亦言:此卷為石谷中年之作,力摹巨然、神理俱到。按清初書風,實承明季,而成軟媚枯淡之吳派。此派以黃公望為達祖,以董其昌為近宗,以王時敏、王鑒為諸父。然後以王石谷、王原祁,虞山、婁東為兩大支流,灌溉著三吳江浙兩廣秦淮一帶,於是家家一峯,人人大癡,於是創作絕跡,畫道不彰。而興起者是上承元季趙孟頫、明季董其昌之畫閥作風:巧立名堂、標榜排斥、盤踞霸佔、顛倒是非,畫家亦多由讀書人之怡情養性、表現胸懷,漸變為潤筆為生之特殊階級。平日以畫作為送禮賀品,以求富豪權貴青眼、供人驅策以為榮,做人已挺不起腰胸,品格鄙俗,何能堂堂正正做一個人,更何能從筆墨中傳出精神生命,遑論氣韻境界矣。有清一代尚且如此,清以後三百年來,不少人因居處鄉隅,少見名跡,偶見石谷書便以為可盡窺畫秘;或受人之影響問道於盲,或因忙於謀生未曾深研,不知不覺習染此毒,一毒於失其本性;二毒於失其創作、創造、嘗試;三毒於寫畫稿而離開自然;四毒于師承偏窄之見;五毒於仿今人之古以為是古。臨明清之畫,以為已得唐宋元書精神,甚至入門初學之時,連執筆亦誤犯偏鋒、剔筆、挑筆、搖桿、墨之病,尚自詡中鋒迴腕,實未知腕力、臂力而發至鋒丹田中氣,連動搶筆之理。諸毒攻心,再加以急功近利,從不肯秒秒鐘下功夫,終日遊手好閒,等碰機會。畫人如是,畫壇必如是。然後知學之所以絕。吾人今日臨王石谷《臨安山色》,當知石谷所用皴法並非限於巨然,而是以山樵為主,兼用郭熙、二米而略施范寬、李唐。由此可見,石谷臨安山色所謂能,然在技法方面言所謂仿巨筆,然似未及巨然中年之秀潤而雄渾,更無萬年之蒼莽,至若如版序所言,“力摹巨然神理俱到”,摹者印也,此處用字恐未必如此細心,姑不論之。至於所謂“神理”,石谷皴法不注重中鋒運腕而寫長短麻,亦不用焦墨渴筆狼藉苔,已難傳巨然筆墨之神。至於山石樹木造形,我雖未見巨然原作,亦可知不盡是巨然之物。恐怕石谷所臨者不過是仿上仿之贗畫矣,至於石谷兼擅諸家技法之能,更以元四家為宗。由此卷亦可見其所能有限,既無北宗董、巨、二米之圓渾雄厚,亦不知郭熙細緻中而筆墨有神,至若范寬、李唐,益非如是。蓋古來大師筆墨法本自然,心正意誠乃有內質與生氣。既不如王蒙之筆,力能扛鼎,復失公望之精簡灑脫,石谷所寫之山石、坪坡、樹木,不過是從巨然景物中,取其位置形貌,便憑自己之所知、所學、與所習慣之筆墨形式寫之,並不用心于對原畫之探訪(索),試問立意何在?由於立意疏忽,故寫至中段前後景不分,水流不通,路無去處,亂石叢林更不知從何處分明,畫理盡失。理既失而神不傳,所謂神理到云何!余臨是卷本來是楊鷁翀君臨之在先,余再取版本參看,臨之在後,用以作為校外進修課程中習作之一,藉以互相研討,交換體驗。余接過版本,先行細看,看過不如做過,既動手做,便要用心盡力做。乃先臨董源夏山圖卷。蓋余不臨畫又一年矣,一曝十寒恐手生疏。由此體會長麻皴坪坡沙岸之筆墨造形;然後細看去年所臨之巨然谿山問道圖、范寬之谿山行旅圖、郭熙之早春圖、王蒙青卞歸隱圖與王蒙畫多幀。並以所臨黃公望大富貴春嶺圖為參考。然後動筆處處用心探索,藉以使得知清畫與元畫之別更非唐宋之筆墨神理。今後若有心研究畫學,當知自己所處之境,所學為何,尋墮緒之茫茫,繼往聖之絕學。先正其心,先誠其意,心正意誠,乃可以明明德。己立立人,乃可以明明德於天下,為天下立心。由此鑑證清四王宗於明,而限於玄宰,由玄宰而限於一筆,何足以宗於元明而及於唐宋。據此以為傳統正宗,後人不察,再以此清風習習毒後人,焉知所學不過是紗燈陶瓷器皿畫而已。願知者要學傳統技法,便應直接橅觀名畫,應志力學為國畫添增一分誠意,盡一分力量,畫人若不對畫盡責,尚能諉卸職責於誰?

天下滔滔眾說紛紜,此惑之所以要解辯也。有言之教在於言,無言之教在於做,言與做並替,循環不息,知行合一,是謂學養(問)品德,(做人)做人是要做而非講,故言:業精於勤者師必勤於學生,未有荒於嬉而責令學生勤而可以有成。若言品德,亦未空言而可正心誠意者。所謂淡薄寧靜,而念念不忘名利者可以安心,豈可信乎?習畫、治學有二途:一是明明德,從本質本性發展;一是博學,以識破識,轉識成智,異途同歸於自我。學以為己,是謂有我,有我而無我之私,故無我為大。

臨寫此卷,不過是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中文大學校外進修傳統技法課程中習作之一,倘學有所得,亦不過是應盡而畫人應盡之責。倘偶有所失,當念禍延後學,信添罪孽,能不戰戰兢兢,盡其在我。課程習作,本是閒常事,愧余力所未逮,而不敢閒常視之也。識此願與同學共勉。時年五十,客居香江。呂壽琨寫。清代畫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鑑,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估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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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交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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