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 紙本
106 x 164 cm. 41 3/4 x 64 5/8 in.
款識
藝術家鈐印 71.2.15(右下)
出版
1996至1998年,《井上有一全書業》第二冊,Unac Tokyo出版社,東京,第191頁,圖版第71012號
來源
亞洲私人收藏
守貧揮毫三十年,筆由心出撼世間
現代書道傳奇—井上有一
「擯棄一切低級趣味吧
讓峻烈疾風吹吧
為書法不惜生命的人
拿出勇氣和驕傲
去創造偉大的書法的歷史」
—井上有一,1982年
「井上有一具備了近代繪畫放棄寫實主義後所追求的終極真髓。他是二十世紀下半葉名列前茅、屈指可數的偉大藝術家之一。」
—美國抽象畫巨匠馬哲威爾(Robert Motherwell)
如同上世紀20年代,來自中國的李叔同,自現代西畫悟得弘一法師的佛理書法,為世人留下咀嚼不盡的精神財富,來自日本的井上有一亦是一個「傳奇」,作為唯一被寫進西方美術史的亞洲書法藝術家,他不從屬任何書法流派,在四十餘年的藝術生涯中自在獨行,日本知名藝評家海上雅臣曾如此總結他的學書經歷:「有一並非從學字出發,而是受到油畫表現的刺激轉化為書寫行為。他明確意識到繪畫與書法的不同效果及他們各自的特長,是在知道了前衛的西方近代繪畫—在戰後被日本迅速引進的—黑白抽象畫面上,有東方『書法』的影響。」正是他獨樹一幟的「書寫」意識,令其不僅開創了日本書法的現代之路,更在西方美術世界中尋得東方得以守望的優越道路,展現出爆發性的表現力,成為現代藝術的「書道」大師。
東方的變革:墨人會
「我們不是書法家,而是要為墨而生存,讓墨跡生輝!」
—墨人會成立宣言
二戰後,日本傳統文化與生活方式面臨新的危機,雖然國際化的探索熱情使日本書壇異常活躍,卻因新舊兩派鬥爭激發了「近代書道史上的黑暗時代」。與此同時,西學東漸大潮在20世紀迅速席捲日本與中國,不僅使兩地的美術界湧動著一股向西畫風格靠攏的暗流,更在日本引發了「書法不是美術」的著名論爭,突顯出書法在藝壇獨立的美學地位。20世紀中期以後,日本書法家們開始致力於超越膚淺的東西互融,力求在書法的自然面貌中呈現時代新意,使其具備足以與西畫相媲美的震撼力,井上有一便為其中的重要先行者。
面對書壇傳統與新風並存的「動亂」時局,以井上有一為代表的日本書家在創作中倡導「書法的解放」。1952 年,他與森田子龍等五人一同創立日本最具影響力的前衛書法團體「墨人會」,力圖以前衛的美術思潮革新傳統書風,同時創辦《墨美》雜誌,將西方抽象表現主義等思潮引入日本書壇,以嶄新的書寫理念革新了傳統風格,在國際贏得廣泛讚譽,畫家吉原治良亦受到其啟發,隨後開展了赫赫有名的「具體運動」。
1954年夏,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舉辦了一場名為「抽象日本書道」的展覽,展出來自井上有一等日本藝術家,在二戰結束後十年間的顛覆性作品。這場來自東方、耳目一新的現代書法運動,給西方抽象浪潮發源地的紐約藝壇帶來極大震動,仿佛為投身於抽象表現主義前沿的藝術家們打開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門,給如趙無極、朱德群、丁雄泉、趙春翔、馬修(Georges Mathieu)、波洛克等眾多東西近現代藝術巨擎的藝術創作帶來了深遠影響。
1957年,《愚徹》、《無我》等多件井上有一的代表作入選第四屆「聖保羅國際美術展」,成為首次獲選的日本現代書法藝術家,並獲英國藝術史家里德(Herbert Read)的青睞,將多件有一的書法收錄進此後影響深廣的個人著作—《近代繪畫史》,用整頁篇幅論述東方書寫與抽象表現主義殊途同歸的精神內核,令井上有一的作品與波洛克、蘇拉吉等重西方巨匠並駕齊驅,更將發源自東方的現代書法與當時盛行於西方藝壇的抽象表現主義匯合,形成了某種東西方文化融合的階段性趨勢。隨著近20年來井上有一書法展在中國的頻頻舉辦,其創作的完整脈絡得以全面展現,有一以樸素的書風與深厚的情感張力在海內外藝壇引起廣泛關注,成為留名中國書法史的極少數日本書家之一。
心窮萬物之源,書盡天地之變
—「一字書」
在歐美行動繪畫、無定形藝術的強勢影響下,井上有一借助將文字尺幅放大,獨創頂天立地、氣勢豪放的「一字書」,用墨色在單一文字書寫中構建敘事場域,傳遞「書即空間」的現代理念,通過耳目一新的結體風格,捕捉萬物的精神「骨」相。他的書寫難尋筆順,卻被吳冠中讚譽「具一氣呵成或纏綿縱逸之美」,即使如脫離文字既有定義般的孤寂存在,然而在偌大筆畫中奔騰湧動的墨跡,有血有肉將文字寓示的精韻活靈活現,綻放出生命的能量。
雖日日揮寫但認為不夠優秀的作品均被他親手銷毀,有一存世作品總數留不足3000件,畢生恪守對書法的赤忱、敬重之道,使創作發端於最真切的個人哲思。是次秋拍,嘉德香港藉由「書道」專題梳理「書法」作為推動戰後東西近現代藝術發展的本源之身,首次於香港拍場聚焦這位日本戰後現代書法運動的領軍者,系統性的呈現其60至80年代創作全盛期的8幅經典「一字書」,深探有一不同階段的用筆特徵及變化,再現他「愚徹」風骨下的「大美之簡」。
六十年代:心如止水,筆若游龍
「井上有一沒有任何消費意識,沒有功利性,那種把命都放到書寫裡的狀態,讓其字裡有一種捨命的崇高感,既古老又極其當代。大多數書家都還是寫修養,寫趣味,寫文化身份,寫一種優越感、精英的、文人的東西,井上有一把這些全掏出來扔了,他就是要掏空一切把命放進去寫。」
—中國知名詩人歐陽江河
1966年,年過五十歲的井上有一在教學工作中得到晉升,卻逢書法探索的「五十後危機」,當藝術被日常吞沒,井上有一為自身樹立起「貧」的理想,在名為「為書法而生」的演講中指出:「藝術與生活合二為一,才是書法創作的理想之境。」
在其同年創作的《盡》(拍品編號106)中,便可見此般「盡精微,致廣大」的視野和毅力,墨於輕薄的和紙上呈現透明的流動感,縈繞在字形周圍的墨點營造出「清流激湍」般的自然野趣,顯示其「隨心所欲」潑墨的大膽運筆。自創作之初,有一便秉承「作品的邊線即是紙的邊緣」的構圖理念,在《盡》中,下方的墨點在邊沿戛然而止,給人以「言有盡而意無窮」的畫面想像,顯示言說「結束」的「盡」處,在藝術家眼中可能是另一處的「始點」。
而在另一件《間》(拍品編號107)中,井上有一的運筆如黑色旋風般乾淨爽利、一氣呵成,末端飛白彷彿是一段段強而有力的「回聲」,將力透紙背的氣韻延伸至字的末尾,藝術家毫不掩飾自身的運筆過程,最上部的一竪在起筆、收尾處均有藏頭護尾之感,而左上方的一點則顯示出枯筆急掃帶來的疏散紋理,從而與上一處動作形成視覺反差,不僅使觀者在視線的遊移中真切感受書家運筆過程中的情緒變化,更使其作帶有強烈現代感的衝擊力。
七十年代:文字姿態,宛如天成
70年代中期,耳順之年的有一病況不斷,創作數量十分有限,卻始終筆耕不輟。森田子龍的退會使他感受書界凝聚力的渙散,面對身邊逐漸變得麻木、自傲的部分「前衛派」同仁,他告誡自己要做一個「不負責任的叛逆者」,創作出因純真而孤獨、因孤獨而溫情、「發自靈魂深處的字」,如一匹「強健的孤狼」般自在獨行。
井上有一的筆順經常有別於傳統章法,而是「自由無法、隨心賦貌」,因此他寫「貧」,會先寫「腳」,再寫「軀幹」,然後到「臉」,最後給它戴上「帽子」— 「貧」之姿,就是他自己的化身,然另一典型便為「塔」字。井上寫「塔」字時,並未如慣例從偏旁開始寫,而是先從下方「口」部起筆,海上雅臣曾問及其原因,有一答說「蓋房子不是有地基嗎?所以這個「塔」字,從下面寫和從上面寫完全不一樣」。有底部向上書寫,「塔」便若思有了根基,書寫的過程如同建蓋一座活「塔」,如此這般,「塔」便能產生各不相同的風採、氣質、趣味以及含義。與60年代所作的《盡》、《間》相對比,於70年代初創作的《塔》(拍品編號102)體現了有一創作上所發生的悄然演變:焦而濃的書風減弱了前一時期清淡水潤的色澤,方與圓的對比不斷減少,並刻意限制著末端飛白的產生,使作品帶有此前沒有的魄力與決絕,構繪出更扎實、堅固的砥柱之「塔」。
作為禪修中的重要層面,「脫落身心」是明心見性的覺知,這一禪定功深的狀態意在使禪修者將雜念、心識收攝於「一」,借助任運自在的「正定」使自身的行住坐臥不被所擾。1972年,井上有一在作品《脫落身心》(拍品編號109)中將這一超越感官的無上境界化作筆端渾厚大氣的墨線,部分筆畫重疊糅合成一處處團塊,如一次次力量的集聚,為字形帶來疏密有致的空間節奏。從章法上看,除上部畫幅外,井上有一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字外空間,充盈觀者視線的粗壯、厚重線條帶有高峰墜石之感,如《暫》(拍品編號105)一樣表現出墨黑色內在的激烈的動作。
孔子曰:「賁,非正色也,是以嘆之。吾思夫質素,白當正白,黑當正黑」,這種本色樸素、不加文飾的理想印證著老子「見素抱樸」的脫俗境界,為此,井上有一借助《質素》(拍品編號108)在當下的物質社會中倡導懷抱原始天然的心底胸襟,彷彿具有中國山水畫「書畫一體」的構圖特質:右側的「質素」宛如佔據主要畫幅的堂堂大山,帶有逐級上升的動勢與透視效果,而左側的題款則顯示出近似記事性題記的視覺特質,從而強化了井上有一對書法「繪畫性」的強調。
八十年代:日日絕筆,筆筆生輝
「守貧揮毫,六十七霜,欲知端的,本來無法。」
—井上有一,1982年10月29日
80年代,步入晚年的井上有一對現代書法的認識更為深沈晦暗,而書風卻愈發靈活多變,他倡導用「日日絕筆」打破日常性的瞬間,繼續專注於帶有「創字」意味的「一字書」,並保留清晰的運筆痕跡,為此他借助炭黑、水溶性塑膠、松節油等調制出獨有的「磅墨」,只為同西方近現代油畫一樣展現出作品自身的繪畫性。
如作品《鷹》(拍品編號104)在字體造型上便異常突出,顯示出井上有一在運筆、字形與空間構成上達到的新的平衡,正如其所說:「不是線作為文字被統一,而是寫文字中自然實現線的表現」,在本件作品中,「鷹」字在線勢的構築上既厚重又尖銳,帶有金石體書風的扁平筆法包孕著強悍的爆發力,一如鷹的優雅與犀利,顯示出「鷹擊天風壯,鵬飛海浪春」的浩然生氣,又不乏在歲月中成就的智慧和靈性。廣字頭的一撇甚至未能構成連貫筆畫,這種帶有構成意味的處理方法顯示出井上有一與西方立體主義、抽象表現主義創作理念的強烈共鳴。從墨色上看,全字色調均勻,沾滿濃墨的筆端在迅速落筆的瞬間濺出墨花,而收尾處則回歸了60年代以末尾飛白帶來的滄桑質感,以墨色的濃枯結合使本件作品兼具濃墨欲滴和飛白枯勁的奇趣。
「鷹擊長空,魚翔淺底」,另一件作於80年代的《河》(拍品編號103)便展現了此流水般的磅礡氣韻,藝術家給字的造型以大疏大密的安排:「河」的字內空間緊密,而字外空間卻一覽無餘,彷彿將「河」字置於天地之間,「有即無,無即有」—從虛空中生發萬物,營造出幽冥寂靜的空間感受,正如浪浪逐高,卻終歸於平與無形,而海的深處從來都是靜寂深沈。
井上有一是日本文化極為絕對的一個案例,每一次書寫都是以死向生,像是墨跡的絕命書,充滿著決別的儀式「寫一字就是在一字上竭盡全力」,這是井上有一搏命一生的書寫精神,他用舞動的黑白空間固化變動不居的現代時局,筆若遊龍卻心如止水,以東西共通的匠心和書風撰寫著當代文人的精神典籍,展現出書法發自傳統的「形式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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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交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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