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cm high
「大清乾隆年製」六字三行篆書款
貫耳瓶造型為仿漢代青銅器投壺式樣,制器古樸周正,端穩大雅。扁圓形瓶,口微撇,束頸,兩側飾雙貫耳,豐肩,弧腹斜收,臥足。全器青花裝飾分明,共有五層紋飾,口沿及肩部各繪一道如意雲頭紋,貫耳繪飾蔓草紋,頸部和腹部主題紋飾為纏枝西蕃蓮紋,脛部一周裝飾蓮瓣紋。所繪枝蔓纏繞卻毫無淩亂繁縟之感,筆意輕盈動人。縱觀有清一代御瓷紋飾,纏枝蓮紋之運用最為廣泛,然有此般靈動者實為罕見。青花發色蒼翠,繪飾技法頗具雍正時期之遺風,靈動舒朗,重重點染刻意追求蒼健深沉的宣青之美,無不彰顯乾隆摹古之風對宣窯的推崇,於古樸之中見巧麗,當為乾隆御造宮廷陳設用器之精作,不可多得。
翻閱海內外出版資料,與拍品相同者僅見兩例,其一藏於中國國家博物館(附圖1),刊載於《中國國家博物館館藏文物研究叢書·瓷器卷(清代)》,頁116,圖77。另一例售於2021年北京秋季拍賣會,拍品編號5545,成交價為12,650,000人民幣。
本品造型當為乾隆御瓷之中獨特品類,除青花器之外,美國芝加哥藝術學院藏有一件清乾隆粉青釉模印纏枝蓮紋貫耳瓶(館藏編號:1888.166)(附圖2),器型及尺寸與拍品相同,唯有紋飾稍見區別。另見台北故宮藏有一對清乾隆青花鬥彩描紅雲龍紋貫耳扁壺(館藏編號:故瓷002783;故瓷002784)(附圖3),器型與本品相類,主題紋樣為鬥彩雲龍紋,亦可參考對比。
明清兩代景德鎮御窯雖皆受啟於中亞及西方藝術,但又有所不同。明初多受伊斯蘭器物影響,於造型、紋樣另辟蹊徑,形製別於往昔中國瓷作。至清代,康熙帝秉性好學,對西洋風物頗具獵奇心理,同時力興御窯,重任歐洲傳教士,一時宮廷藝匠與西洋傳教士通力合作,造就御瓷別樣風貌。但與明代不同,康熙時期瓷器的裝飾主題乃至器型仍延續傳統,並以此奠定清宮此類御瓷裝飾風格「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基調。
清時亦看重復古,這或許與清初統治者將「克己復禮」的儒家學說作為國家「建極之本」不無關係。乾隆一朝,不僅在典製祭祀活動中復古禮器道具,更將內府所藏青銅彜器及宋代器物頒樣仿燒,造就此一時期仿古器物發展空前絕後。清高宗自幼接受滿漢蒙藏文化熏陶,又對歐洲傳教士藝術家帶來的文藝復興、巴洛克、洛可可式藝術抱有濃厚興趣,其中西合璧式的個人美學,成就了乾隆時期包羅萬象的藝術風格。
此壺之造型即頗具創意地吸收了《西清古鑒》中「罍」之樣式(附圖1),整體肩部豐腴,脛部收束,頸側對出小巧的貫耳,同時簡化圈足為臥足的設計,從而使器型顯出深峻挺拔之美,自成一格。
從裝飾紋樣方面,本器又可完美體現清代御窯兼收並蓄的姿態。通體以五層青花為飾,口沿及肩部各繪一道如意雲紋,脛部環飾叠瓣紋,頸部和腹部主題紋飾為纏枝西蕃蓮紋。青花繪製技法別具特色,擬摹明永宣時期青花而成。雖此時景德鎮青花用料與宣德時期已殊為不同,但為追摹明初蘇麻離青滲透暈染之效,遂以青花點染,層次感立現。同時所繪紋樣頗具西方巴洛克及洛可可裝飾風格,局部描繪細致入微,裝飾花葉紋呈現對稱的漩渦形,勾勒纖細清晰,輕盈婉轉。通體僅以青花一色進行濃淡點染,表現枝葉陰陽向背的變化,而對繁縟的朵花,更是不厭其煩的進行雙重,乃至三重勾勒,線條繁縟甄精,花蕊突出,誇張而雍容。
西蕃蓮作為塞外花木,曾於康熙時期收入《御定佩文齋廣群芳譜》之中。乾隆皇帝更是於《題錢維城山水花卉冊》中為之賦詩,同時將之納於御窯之上,成為有別於前朝蕃蓮紋的時樣。對照錢維城所繪「花卉圖扇頁」(附圖2)(圖見《萬紫千紅:中國古代花木題材文物特展》,北京:故宮出版社,2019年,頁69),其中可比對出極為相似的品種。此一時期蕃花湧現並非偶然,鄒一桂在《聯芳譜圖》冊的題詩中就為這種現象產生的原因做了解答,所謂「聖朝雨露無私潤,西域東溟是一家」。
此類紋樣於清檔之中多有「番草」、「番蓮」、「番花」等稱謂,且如仿古器物一樣,多有所本。如清檔所載乾隆二年七月十七日「首領吳書將西洋番花銅胎琺瑯盒一件,交太監胡世傑呈覽,奉旨著持出照此樣再做一件,其盒上所燒蕃花著西洋人郎世寧畫,欽此。」由此可知,此一時期作為歐洲傳教士,供職於內廷的郎世寧除作為宮廷畫師的身份外,也參與到繪製器物紋樣粉本的製作之中,使得此類紋飾受西洋畫師直接影響,甚具洋風。
整器設計理念糅合古今,融貫中西,以上古青銅罍為設計基調,並不拘泥於一板一眼地仿製金石圖譜,更將器型巧妙化裁,並結合以西風獨蘊的蕃蓮紋,雖整體面貌已不復商周青銅的製禮作樂,但仍充盈古韻,其精致與華麗前所未見。
此類御瓷於清宮之中多為旦暮清供插花之用,如故宮博物院所藏乾隆時期掐絲琺瑯歲朝圖掛屏(附圖3),即可見青花蕃蓮瓶中,橫枝梅花、水仙、羅漢松、天竹等時令花卉。而本品造型則為乾隆御瓷之中獨特品類,一相同做例為國家博物館藏(附圖4),形製紋樣、尺寸、款識皆如出一轍,參考《中國國家博物館館藏文物研究叢書·瓷器卷(清代)》,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頁116,圖版77。除青花之外,尚有青釉例,為美國芝加哥藝術博物館藏(附圖5),裝飾紋樣雖略有不同,但仍以纏枝西蕃蓮為主,高度亦為35厘米,參見其館藏編號1888.166;台北故宮博物院藏一對器型相同的鬥彩扁瓶(故瓷2783、故瓷2784)(附圖6),上繪五彩龍紋,高約36厘米,其中一只刊於《瓷器上的龍紋》,台北:台北故宮博物院,1983年,圖版71。乾隆時期亦見形製、尺寸相近之仿古銅釉描金浮雕「夔龍拱福」雙螭耳瓶,器型造型相類,但下承圈足,雙耳作夔龍形,曾為放山居舊藏,後於蘇富比香港2010年10月7日上拍,拍品編號2128(附圖7)。
另一與本器至為相似者,曾於2021年12月5日,由北京拍賣會以人民幣1265萬元釋出,拍品編號5545。該例尚存晚清舊錦盒,其上墨書「青花腰元瓶」,此處「腰元」亦為「腰圓」,為清檔之中常見形容圓腹器物之舊稱,如乾隆三十五年,九江關監督伊齡阿曾進貢「宣窯雙琯腰圓瓶成對」,命交養心殿;乾隆三十七年八月八日,伊齡阿又恭進「(交熱河)宣窯青花腰圓雙琯瓶成對」,或即為此獨特品類。相近年份之《貢檔進單》中另見「宋釉拱花腰圓雙琯瓶成對」(乾隆三十七年 伊齡阿進單)、「(交景陽宮)成窯五彩雲龍腰圓瓶成對」(乾隆三十九年 全德進單),或恰可與前述本器相近例相符。
《飲流齋說瓷》中曾有:「古人製器載酒,用以饗神……尊一變而為瓶,用以插花,清供,殆緣後起。」由饗神之尊演變而來的諸般陳設於乾隆時期更現新思,不僅實用美觀,符合「禮藏於器」之思想,彰顯皇家尊崇,更將清初由歐洲傳教士引入的西洋意趣妙匯其中,復古與西風交融於此,東西合璧,擷英輝生,觀之如現盛世天子威儀。恰如此瓶,採商周彜器造型,擷明初青花點染,器型、青花取意前朝的同時,紋飾幡然借鏡西方,成就此瓶中體西用、開鑒古創今之格局,實乃乾隆時期景德鎮御窯治下希世之作。
來源:
香港蘇富比,1995 年10月31 日,拍品編號457
香港懷海堂珍藏
出版:
《香港蘇富比三十週年》,香港,2003年,頁251,圖版275
《機暇清賞 - 懷海堂藏清代御窯瓷瓶》,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2007 年,頁292-293,編號99
《首屆世界華人典藏大展》,北京首都博物館,2010年,頁126-127(其一)
展覽:
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機暇清賞 - 懷海堂藏清代御窯瓷瓶》,2007年11月11日至2008年3月30日
北京首都博物館,《首屆世界華人典藏大展》,2010年9月28日至2011年1月9日
估價 :
HKD: 5,200,000-6,200,000
USD: 662,400-789,800
成交價:
HKD: 5,04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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