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cm (6 1/4 in) high

來源：香港朱氏九如園珍藏，20世紀80年代購於香港
出版：《九如園吉金─朱昌言藏古代青銅器》，上海博物館編著， 2017年，頁2-3，編號1

香港朱氏九如园藏中国青铜器
Chinese Bronzes from the Collection of Chu's Jiu Ru YuanLots 481-514

紀念隱市藏家朱昌言先生
癸已歲暮，朱昌言伯仙游已两個月。他家人欲將其畢生所藏青銅器及吳湖帆先生書畫精品付之刊印，以作紀念，請我作序。我與昌伯志趣相同，相交逾30年，憶往昔與昌伯談藝論畫樂趣無窮，緬懷之情洅上心頭，惘然久之。
昌言伯字嵩璠，1917年10月15日生於浙江鎮海。齋名九如園、堂堂堂。九如”二字語出《詩經》。如山、如阜、如陵、如崗如川之方至、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松柏之蔭、如南山之壽。"堂堂"乃做一堂堂正正的人之謂。堂名巧取，寓意深遠，可見昌伯期許之高。朱伯母徐文楚夫人典型賢妻良母，育有三子一女、一貫、一統、一定、一心，婿邊耀南君，我均稳熟。昌伯雅愛文藝，收藏的領域也很多，字畫粗略估計近千幅，其他諸如石器，家具，各類案頭文房，都有搜羅。為人又極性情，經常任由經紀掮客朋友游說隨手買下，所以家中越堆越多，進去猶如進了古董店。
昌伯家有一小花園，可謂別有洞天，占地五百餘方，在香港少見。園中湖石林立，有嶙峋者，透漏者，嶄截者，各有姿態。石橋橫跨池面，流水潺潺，花木蔥鬱。假山上一亭翼然，亭中置石凳石桌，亭上匾額懸董玄宰書”九如”二字，兩旁掛有對聯"李商隱意本光明，曹子建文常敏疾"。亭後五棵參天長松，清曠雅逸。據昌伯說湖石、梅花及其他各種樹木都是從江浙運來，盡顯他對江南故士的懷念。
初相識昌伯時僅知他藏有不少青銅器，後他介紹我認識上海博物館馬承源館長及陳佩芬副館長，方知馬陳兩館長對昌伯的青銅器收藏影響至大。他們兩位是青銅器鑒定權威人士，由他倆鑒定之物件可說無一不真，無一不精，昌伯有此兩位專家好友参謀掌眼，興趣及 學識大增，沉湎其中，樂此不疲。
60年代初，先舅俞叔淵先生介紹他梅景書屋同門董慕節丈於先父母，我亦得以熟識。董伯富藏吳湖帆先生之書畫，曾在他家中見吳氏仿古四屏，雖是小品，卻是至精之作，且是其授董伯古人寫畫之法。另有《青山白雲紅樹圖》更是自家風格嘔心之作。80年代中董伯告訴我他想為吳湖帆先生出畫集，囑我如見吳氏精品務必代為拍攝正片，以便收集出畫集之用。我將此語告訴昌伯并問可有吳氏作品，他遂邀我前往他家，始驚見其藏吳氏作品之精之多，嘆為觀止，許為香港藏吳畫第一也不為過。
昌伯收藏吳湖帆書畫則是另一機緣，使他收藏書畫集中於吳氏作品。朝夕相對，自然憑直覺即知真假。此乃鑒定第一條件。
上海南京西路287弄同福里住有两戶人家，九號邊宅，主人邊繼卿，是上海富商崇信紗廠老板邊瑞馨的次子。邊繼卿有子耀南。九號對面為六號屋，主人是當時十大名中醫之一方墉宇慎盦，1941年遷居同福里。方慎盦之父親方玉興清朝在成都為官，官至提督。官府旁為一中醫館，駐有名醫黃石平主要為方玉興一家調理身體(1984年香港有部電影《神針》，內有名醫黃石平，即此人)。方慎盦跟隨這位名醫亦學得一身精深醫術，並在1952年榮膺《解放日報》十大名醫之一。慎盒與湖帆由醫生與病人關係漸漸成為好友，在搬進同福里前己是知交了，經常出入方家。據說樓上書房遂成為吳湖帆與周鍊霞二人寫畫作詞之處。
吳湖帆初期有鼻塞之病，得方慎盦以針灸治好，後又中風多次次均被方治愈，至為感激，屢贈書畫，既精且多。1948年方慎盦在上海寧波同鄉會曾展覽他所藏古董及吳湖帆書畫，可見二公之交情。
方慎盒育有二子，正室生子名幼安，二房生子名善同。方幼安隨父親習中醫并深得其中秘奥。他亦喜吳之作品，後更因方慎盒本人也中風，送接父手成為吳之醫生，故亦獲贈書畫頗多。吳丈最後一次中風便為幼安治愈，感激之餘更將珍藏吳越壬錢俶所建黃妃塔出土之經卷贈送給幼安。
方善同，屬蛇，小邊耀南二歲，因年齡接近，自幼與對門九號耀南為知交。耀南則1960年來港，36歲時娶得昌伯獨女朱一心為妻。由此之故，昌伯認識了方善同一家，人講緣份，昌伯甚是喜歡善同，到上海總要善同陪伴。
1984年，幼安兒子移民阿根廷，欲開餐館創業。幼安為子籌錢，有意出售吳畫。耀南送向昌伯提及此事•昌伯一口答應買了一批。當時昌伯喜極，開始對吳之作品深人研究，有相當之認識。數年後，香港某君急需現款，欲出售手上吳湖帆之《萬松金關圖》，昌伯此時對吳畫之鑒定己有信心，毫不猶豫以九萬港幣購人歸為堂堂堂藏品。在當時九萬港幣購吳畫可說是一個高價，如非極喜歡吳畫及對自己鑒定有信心，豈能出此價。後來方家在阿根廷之飯店虧本，幼安最後以一萬美金將黃妃塔出土之經卷也歸堂堂堂。
昌伯對吳湖帆丈之書畫有偏好，而我則對張大千相對較喜歡。我倆相約如遇吳畫當讓他先選，如遇張畫則我先選。我的太極老師、碑怗鑒定專家王壯弘先生藏有两扇面，一為吳湖帆雨竹，以元人筆意寫出，水墨淋漓，至精；另一為趙之謙梅花，寒香數點。王先生對此兩幅極為得意，號稱梅竹雙清，懸於崇善堂至久，後因急需出讓易米，盡管我對吳之扇面心儀已久，終如前所約定，昌伯得吳我則得趙。又一次有人送來兩幅，一為王雪濤花鳥，一為張大千早年工筆仕女，也不用討論，張歸我，王則歸昌伯。昌伯並不歡喜王雪濤作品，隨手拿去送人了。
梅景書屋出版過一套《梅景畫笈》，上下兩冊，每冊各50幅，均為吳湖帆丈平生得意之作，是他眾多畫集中的精品。出版數量不多，十分罕見。我有上集，昌伯有下集，當年我要他讓給我，他則要我讓給他。 兩人各 不相讓。最後我用很印機各印一本，才使我二人都有了完整的一套《梅景畫笈》！
昌伯寡言，不喜顯耀其藏品，是位隱於市的藏家，在香港鮮有人知道他藏品如此之精。我因與他談得投契，他大部分藏品我都拜讀過。他若有新收到吳湖帆之精品。也會邀我一同品鑒，如果有印章在身亦會叫我打個鑒賞印以識眼緣。
昌伯對我特別提攜，他藏有吳昌碩書法四頁，極精，欲裱成手卷，廣邀當時藝壇巨擘為之作畫，昌伯集齊之俊竟囑我添補一頁於尾，當即大有受寵若驚之感。我三位老師謝稚柳、彭襲明、周士心均在其內，另有朱屺瞻、顧坤伯、唐雲、程十髮、劉旦宅、顧小坤、韓天衡共十人，盡皆我所熟悉且敬佩之長輩。引首則由摯友徐雲叔以刻印鈐上“九如園藏真“五字。
•九如園”中有一片大湖石疊成的假山，假山旁邊遍植從上海運來的菖蒲，我初以為野草，他笑我不識貨。後來我與他一起去程十髮家，見萺蒲關花，髮老說此乃靈苗。昌伯為此譜港滬兩地名家以菖蒲為題作畫於一本冊頁內，除上述諸長輩之外多了王己運及范甲二丈。昌伯亦囑我補成尾頁，可見他對我之厚愛。
談到昌伯，不能不設他的黄逆之交顧小坤丈。顧伯是山水名家廳坤伯先生之哲關，承其家學，富收藏，著寫山水。二人經常一起收購车推，黄季顧伯移民加拿大。而我與昌伯設进之機會亦更多了。
昌伯在上海博物館新館建造時，與董慕節、顧小坤、陸宗霖及葉仲午合捐書法館，又捐贈青銅器及石碑等等。昌伯病重前曾對我說又想捐些錢，問我何處最好。我將此事告訴我朋友，他第一句就問是鎮海人嗎 ？我當時即奇怪他怎會知道。原來寧波人中，捐贈回鄉以鎮海人最多。昌伯樂善好施之心可見一斑。他除資助故鄉鎮海興建學校之外，與上海博物館則特別有緣份，相信主要是馬、陳兩館長之緣故。
1994年，香港古玩市場悄然出現一批竹簡，共有1,200餘枚，計達35,000字，在己出士竹簡中佔有較大比重，記載的內容填補了先秦思想文化史上的很多空白。老館長馬承源先生決定立即搶救這批竹簡，但苦於當時上博資金困難，後經昌伯牽頭與上述四位朋友合資收購贈給上博。上海博物館濮茅左先生著有《楚竹書〈周易〉研究》。書分上下两冊，是研究戰國楚竹簡必讀的書。這本書的數據就是來自這批出土的竹簡。馬承源曾說：“這批竹簡的發現比造博物館新館的意義更重大。〝可見其重要性。昌伯正是如此熱愛中華文明，搶救文物回歸，尋覓悠悠源頭、追綜綿綿根脈。
昌伯曾介紹我一隻青銅器精品，不厭其煩地向我解說其高妙之處，我因不感興趣，也忘是什麼，好像是30公分左右高，方形的尊。祇聽他說上博也沒有如此精彩之作。他答應馬館長，把玩三年後贈給上博，有沒有成事就不知道了。有一次他又拿一隻青銅器碗，碗底有一符號。我說這個破碗有何可貴。他說這是戰國張儀家的器肌，這符號代表張儀家族。我聽後莫知所謂，他見我非可造之才，也就放棄了教我認識青銅器。
我常與昌伯相約遊荷里活道覓實，那裡是古董店密集的地方。二日他來電約我陪他去看香港花園之荷花展。香港花園有一室內花園，在半山，須步行方至。昌伯半途已力有不逮。對我說：“你上去代我看看，回來告訴我〞。我己感覺他的體力正走下坡。昌伯自感精力日益衰退，開始作出退休之安排。2000年將他經營喉管之泰記有限公司轉讓於我之興勝建築有限公司。
九龍塘會所中餐廳三號廂房是昌伯一家每逢星期日中午與眾親友小輩相聚之地。我則星期天必去教堂，禮拜後也與太太在教堂對面九龍塘會所午飯。近兩年昌伯雖精力漸弱，己不外出應酬，亦不在家招呼朋友，但每星期天我總會去三號廂房打個招呼，聊幾句，從未中斷過。因此關係，朋友中我可說是除他家人外與他見面最久的一位了。記得有一次，昌伯己行動不便，他叫耀南約我去九龍塘會所喝咖啡，告訴我他有陳巨來刻田黃印一枚，是我沒見過的。但他自己也不知放到哪裡去了說找到後給我欣賞。為這小事也要借個借口去談談話見見面忘年交便是如此！最近一年我過去三號廂房與昌伯打個招呼家人說已 不認得人了，但偶然尚能認出我是誰，很是高興。去年底我照常過去，他望著我卻沒有叫我，大家知道他己不認得我了，我心中一痛，跑入洗手間為之大哭。
此序之作，感事懷人，千緒萬端。常因一時之感慨而不能自己不知不覺中道出與昌言伯交往之瑣事，既為故友留些痕跡於世亦以明薪盡火傳之意。
王世濤
2014年2月於香港午憩樓

估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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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SD: 1,300-1,900

成交價:
HKD: 6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