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彩 畫布

60 × 48 cm. 23 5/8 × 18 7/8 in.

出版
1996年，《吳大羽1903-1988——中國新派繪畫宗師》，大未來畫廊出版，台北，第26至27頁
2001年，《吳大羽畫展：中國油畫開拓大師》，國立歷史博物館，台北，第80頁
2003年，《上海油畫雕塑院吳大羽》，上海教育出版社，上海，第47頁
2006年，《吳大羽》，大未來畫廊藝術有限公司，台北，第42頁
2013年，《吳大羽——海派百年代表畫家系列作品集》，上海書畫出版社，上海，第69頁
2015年，《吳大羽作品集》，人民美術出版社，北京，第91頁
展覽
2001年3月9日至4月8日，「吳大羽畫展」，國立歷史博物館，台北

來源
1997年4月13日，台北蘇富比春季拍賣會，拍品編號57
現亞洲重要私人藏家直接購自上述來源

「飛翔掠天過影在，蓓蕊待發晴明枝。」
——吳大羽

色與形的解放，心與神的歸宿
吳大羽六〇年代珍絕油畫鉅作《花韻》

「我們從美麗中來，前面是真理所在。」
——吳大羽

回望波瀾壯闊、大師輩出的中國現代美術百年征程，有一個身影一騎絕塵於時代巨輪之前，遙遙前行在美術先鋒之首，以至藝術史在一個世紀之後方才書寫屬於他的不朽篇章，他便是20世紀現代主義繪畫「先驅中的先驅」、「大師們的宗師」，中國現代油畫的開拓者和創始人、中國抽象繪畫的奠基人——吳大羽！

作為20世紀初第一代留法歸來的傑出教育家和藝術巨匠，吳大羽通過對於「意象表現」的不懈探索、對於「東方抽象」的出色表達，以獨創的「意象油畫」為中國美術的發展指引了一個新的方向，影響了整整一代中國油畫的先行者，憑藉超前的視野與胸襟，以極具東方性的創作，展現對於「氣、勢、韻」的追求，使筆下物象脫略形跡、直擊人心，呈現出一種自然承接中國水墨及書法傳統又加入個人新創的「勢象之美」，作品言說著「莫逆萬千變，谷空空足音，余亦存餘夢，飛光嚼彩韻」，動人心弦。

長耕於空漠的卓絕妙品：
六〇年代創作尺幅第二大者登埸

1922年，19歲的吳大羽考入國立巴黎高等美術學校，師從魯熱(Rouge)學習油畫，後隨布德爾(Bourdle)鑽研雕塑，早期創作帶有印象派、後印象派之風，不僅追求光影斑駁的特殊風格，更帶有堅毅的形式美，對其在1950年後於抽象主題的創作埋下了伏筆。1928年，蔡元培創辦杭州國立藝專，吳大羽獲校長林風眠推薦任首屆西畫系主任，在此後13年中，他身體力行在創作及教學上提倡新派藝術，培育出日後名揚國際、改寫華人現代藝術進程的「留法三劍客」——吳冠中、趙無極、朱德群，成為大師的重要啟發者。雖門下高才輩出，吳氏自身卻一生浮沈，創作生涯在抗戰與文革的緊張情勢中遭遇重創，在50年代後，他幾乎與外界隔絕，只在藝術道路上孤獨求索。然而，正是這段獨自前行的時光，賦予了其作大器而堅毅的精神力量。

是次呈現的《花韻》，誕生於吳大羽1960年代創作的巔峰期，尺幅甲冠同期之作。據考，吳大羽於1920至1940年間創作的油畫作品有近一半以上在戰爭中損毀，而早年所作的巨幅油畫、解放後完成的大量作品又均毀於文革，故令其作於1975年前之油畫作品尤為珍罕——據2015年由吳氏家屬出版的《吳大羽作品集》統計，在其存世本就不多的159件油畫中，創作於1960年代的僅只17件，且因文革的爆發，他將畫室遷至狹窄的閣樓，此時期之創作多繪於可藏於抽屜的小尺幅畫布之上，因此令其60年代尺寸超過50×50公分之作僅有2例，《花韻》即為其中之一，更為吳氏60年代油畫作品尺幅第二大者，重要性昭然若揭，珍罕性謂近年市埸之最！

而綜觀藝術家畢生創作，尺幅達如《花韻》大小者一共僅存15例，不僅如此，作品亦被收錄於藝術家近全數畫冊之中，重要性不言而喻！此外，「花卉」主題乃藝術家經典題材，故鮮有藏家釋出於市場，此作由資深藏家珍藏25年，在2001年曾亮相台北歷史博物館舉辦的「吳大羽畫展」，後歷經二十載春秋，方於是次秋拍再度呈現於公眾視野，可謂可遇不可求之收藏良機，市埸勢必再現東方美學綻放的光輝！

飛光嚼彩韻：
以花明志，光影中的物我合一

「我把幕面拉開，引他走進畫架，展示我才為他擱筆的瓶花寫生……在我看來那花是一種繽紛。你可以把它看做是天心的仁慧，永愜人懷。英雄碧血，藉此增輝，聖母慈儀，非此無年，錦繡山河，國魂在依，素心芬芳，高士德貞，春滋生發，秋依其始，而一經塗寫於畫面，那花也融化於人的活力之中，上天下地，飛翻須芥，永予有心人以詠矚之緣，昧者不察，識者自來。」
——吳大羽

吳大羽自幼喜好繪畫，家中收藏的幾十幅古代字畫，成為他藝術生涯的最初啟蒙，他在七八歲即曾畫花，「母親在鞋上、枕頭上描圖繡花，我就站在旁邊看著」。可以說，以「花」為題創作，貫穿了吳大羽的一生，在其間他用千變萬化的色彩傾注對藝術、對生命訴說的千言萬語。

自50年代起，吳大羽通過斗室之窗觀察朝午暮宵、春去冬來，借助佛道文化深入傳統、體悟內心，以此參悟天地之道、追問藝術之根，最終使創作的風格和語言經歷了從具象到抽象、從寫形到寫意的重大轉變，無論外在條件多困苦，他都未曾停止對「美」的自由追求，《花韻》即為藝術家人生及藝術面臨關鍵轉變的生動見證。

在《花韻》中，吳大羽將一生機盎然的瓶花隱藏在其大氣獨具的抽象筆觸中，他有意以銘黃及寶藍為主色調並加以在同色域中變化，在簡淨的用色中使畫面物我交融、渾然合為一體。林風眠曾稱吳大羽的繪畫是「以色彩為其感情表白者」，本作即為最佳例證。畫面中，那些在桌面、瓶身、花葉間鋪就的黃彩，如同一處處躍動的光斑，彷彿令人感受到從後方穿透至屋內的暖陽，藝術家在此進一步提煉印象派對於光色的感悟，他並未簡單地以斑斕色彩定格下瞬間的光影效果，而選擇呈現物象表面展現出「光」的獨立運動軌跡，藉由光色的足跡，由中心放射至畫面四周呈現生動的韻緻、活力盎然，光的運動在此連接成為「時間」的運動，展現一種經過思考、綜合表達的「胸中丘壑」。與此同時，他以對同色調中明暗色階的細膩把握，將畫作中心主角——瓶花在乍然中若隱若現，正呼應老子道德經中所言：「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花韻》的主旨並不僅僅重現瓶花繽紛盛開的狀態，更是在於表現藝術家面對現實困難永不妥協、永不放棄、生機盎然的藝術「勢象」，其以「飛光嚼彩韻」，以獨立的色塊、簡潔的線條、飛動的筆勢，展現俯仰自然間所體察的寰宇，展現出形色本身的生命，作品亦是畫者精神品格、學識素養的綜合寫照。

在畫面背景左側可見一窗形結構，借著斜線締造從左上到右下之力的流動；另一方面，藉由散佈在不同區域的淡黃色筆觸，又形成從左下到右上的光之迴返的流動，花卉與花瓶也裹上一度光的輪廓，而散佈在不同區域的黃彩筆觸，看似與周圍的環境緊密交錯，又具有自身獨立的形態，體現出不同時間段內「外光在物象表面留下的痕跡」，除為作品增添時空交錯的維度，更賦予一種時光永駐的沈穩魅力，使《花韻》展現了「閒花落地聽無聲」的淡然，亦有「任爾東西南北風」的堅韌——正如藝術家面對命運坎坷與不公的真實心境：「不畏將來，不念過往」的一往無前，綻放著生命如泉湧的熱力！

畫筆傳神總是春：
筆端勢象，形色間的生命輪迴

「吳大羽的畫以中國的文化精神為魂，洋溢著骨力與韻致，加上色彩筆觸的豪放絢爛，為勃拉克（Georges Braque）所不及。」
——沈柔堅

「繪畫即是畫家對自然的感受，亦是宇宙間一剎那的真實......藝術家以幻感為體，以至誠為用」，吳大羽以中國傳統文脈為依據，融貫中西而提出革新的美學概念——「勢象」。 他在四〇年代致吳冠中的書信中即點出：「示露到人眼目的，只能限於隱晦的『勢象』，這『勢象』之美，冰清玉潔，含著不具形質的重感，比諸建築的體勢而抽象之，又像樂曲之傳影到眼前，蕩漾著無音響的韻致，類乎舞蹈美的留其姿動於靜止，似佳句而不予其文字」。「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他把西方重視的象——形象客體，用東方強調的心氣之勢——主體心意，貫穿連接、創生再造。表現在《花韻》中，每一道下筆都極見力度與韻致：其標誌性沾染藍彩的大筆觸如海浪翻湧，與上方的翠綠色碰撞，激蕩出一片綺麗的黃色光暈，使水色相接般的畫面呈現跳躍的生命力。畫面中央，他以深褐勾勒出瓶花的主體輪廓，進而「轉虛成實」，展現高度的東方「線性」意識，為作品平添了沈穩與大氣。

與西方康丁斯基（Wassily Kandinsky）色彩斑斕如音符般喧騰的抽象畫面不同，《花韻》中的色彩單純而統一，僅以褐、藍、黃三色為依託，在畫面中催生出黃綠、藍綠等混合色，紛繁多樣卻又「同根同源」，賦予觀者沉靜的感官共鳴，仿若有股深沉的力量在色彩中逐次擴張，傳遞出「三生萬物」的道家思想。而在畫面四周，平行排列的藍、綠筆觸加劇了這種循環的「動勢」，致使單純的色彩在畫面中得以不斷生長，繞著中央的花束做有序運動，畫境仿若一個不斷衍生的空間、一幕永恆的春卉紛華，循環往復——訴說一場「形色間的生命輪迴」。

即便吳大羽早期的造型訓練受西方現代畫派的影響，但他在50年代後對於中國傳統文化的重新探尋，使其創作浸透著深厚的東方哲思，從而賦予物象以完整的生命。對比塞尚(Paul Cézanne)的《瓶花》，吳大羽在《花韻》中消解了具象的形，並將之融入到色彩的運動之中。同樣是形色交錯的背景表現，他將瓶花後方的三維空間平面化，借助統一的色彩使兩者合二為一，以此使得物象本身的肌理表現退居其次，展現出東方抽象獨有的形式美，即「運筆」本身成為審美對象。如吳冠中總結：「吳大羽以中國的『韻』吞食、消化西方的形與色」，正是這種「書寫」般的筆墨精神、韻與色的融合，模糊了《花韻》「背景」與「主體」的差異，以至於那些圍繞花束運動的藍、綠筆觸，也彷彿開啟花朵的下一次生命歷程，在時空中進行自身的能量循環，生生不息。

吳大羽用超卓的繪畫技巧、不露聲色的畫面經營，飽含哲思素養的東方勢像，將「閒花落地，物我歸一」，他讓靈魂在畫筆下獲得救贖，以此在浮沉境遇中砥礪前行。《花韻》使觀者得以回望這位藝術先驅不屈、勃發的生命力度，作品恰如藝術家對於生命的詠嘆：「蓓蕊待發晴明枝......從色之空而見時，思流去來，夢影明滅，朝興夕默，躍躍然」， 令人佇足、懷想、感念又留下深刻的感動，回味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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