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彩 畫布

53 × 38.4 cm. 20 7/8 × 15 1/8 in.

出版
1996年，《吳大羽1903-1988——中國新派繪畫宗師》，大未來畫廊出版，台北，第32至33頁
2001年，《吳大羽畫展：中國油畫開拓大師》，國立歷史博物館，台北，第95頁
2006年，《吳大羽》，大未來畫廊藝術有限公司，台北，第101頁
2013年，《吳大羽——海派百年代表畫家系列作品集》，上海書畫出版社，上海，第61頁
2015年，《吳大羽作品集》，人民美術出版社，北京，第139頁
2020年，《飛羽掠天——吳大羽作品集》，商務印書館，北京，第173頁
展覽
2001年3月9日至4月8日，「吳大羽畫展」，國立歷史博物館，台北

來源
1999年4月18日，台北佳士得春季拍賣會，拍品編號44
現亞洲重要私人藏家直接購自上述來源

只留清氣滿乾坤
吳大羽珍稀油畫《花韻》綻放勢象之美

「我愛上了皎皎的花朵，
春天來到你的臉上，
我愛上了潔白的瓊玉，
幽谷深藏著你的輝煌，
我愛上了美麗的月亮，
是你指點了明天的太陽。」
——吳大羽

在中國二十世紀藝術史的歷程中，吳大羽具無可比擬的獨特地位。他是第一代旅法的先行者、是中國抽象繪畫與理論的奠基人、是林風眠所言「杭州藝專的旗幟」，具有「宏偉的創造力」、林文錚眼中「中國色彩派之代表者」。從1922年遠赴巴黎求學，前瞻性地投身現代主義大潮，到歸國任教杭州藝專西畫系主任，秉持啟發式教學，鼓勵創作自由，培育了日後名揚國際、改寫中國近代藝術史的三位大師——趙無極、吳冠中、朱德群，因而被譽為「大師中的宗師」。在創作上，他雖與林風眠、劉海粟同為中國第一代油畫家，卻是第一位走向抽象創作、並獲得重大成就的「先驅中的先驅」。他以獨樹一幟的「勢象」美學，在中國影響了一代代後人，「以韻噬象，蓄色成勢」是他的美學風尚，「精深而博大，超凡以脫俗」成就了他的藝術品格。

然而吳大羽一生坎坷，歷經40年代對日抗戰時期的輾轉遷徙、50年代政治運動的接連打擊，大半生的時光他都隱居上海石庫門一間十平方米的閣樓中創作，作品留存稀少，直至70年代文革結束後，才在1980年迎來創作的鼎盛期，將一生的絢爛悉數揮灑。現身於春拍、完成於1980年的《花韻》便創作於此背景，為吳大羽現存僅146件油畫作品中非凡的「花卉」題材之作。作品由現亞洲重要私人藏家珍藏25載，保存完好，來源有序。而「花卉」並為其備受藏家青睞的重要主題，於二級市場屢創新高，如《瓶花》一作以4554萬港元成交，至今仍居榜首，彰顯市場的追捧。是次呈現之《花韻》展覽出版顯著，曾亮相於2001年台北國立歷史博物館舉辦的「吳大羽畫展」，並發表於藝術家全集等6本畫冊之中，重要性不言而喻！

著根成藝：以花之名，匯成獨我大境

「美在天上，有如雲朵，落入心目，一經剪裁，著根成藝。」
——吳大羽

托物言志、以花喻人是中國傳統文學中常見的表現手法，從《詩經》的忘憂萱草、夭夭桃花，到《楚辭》的「香草美人」，再到陶淵明之菊、周敦頤之蓮，或是唐代詩人張九齡的「草木有本心」，不同的花卉具不同的象徵意義，在東西方的文本中發展出了各自的花語體系。「在我看來那花是一種繽紛……而一經塗寫於畫面，那花也融化於人靈活力之中，上天下地，飛翻須芥，永予有心人以詠囑之緣，昧者不察，識者自來。」正如吳大羽所言，在他心目中花卉代表著一種「繽紛」，這繽紛既是形色的生命繽紛，亦是成就物我合一、以花言志的精神及哲思。而《花韻》即為其鮮明的創作印証。

吳大羽極愛畫花，其抽象創作以「花韻」、「京韻」、「采韻」系列作為大類劃分。其中「花韻」系列源自花卉題材，誕生諸多名作，如入選第三屆全國美展的《紅花》、獲第六屆全國美展榮譽獎、為中國美術館收藏的《色草》等。而花卉也是他最早涉獵，貫穿一生的重要母題：「記得我還在孩提七八歲時，我就喜歡上了書畫。我家裡都是讀書人。收藏了幾十幅古人的畫。我小時候就接觸中國畫了。我母親在鞋上、枕頭上描圖繡花，我就站在旁邊看著。」從童年記憶中走來，落入心目，「花卉」在其創作中生根發芽，陸續出現在他40年代的素描、50年代的蠟筆畫、60年代的彩墨、以及80年代的「花韻」抽象油畫，貫穿其畢生創作脈絡，成為他個人美學的經典標誌。

自50年代起，受大環境所囿的吳大羽，隱居在上海小閣樓之中。他在詩中寫道「飛羽掠天過影在，蓓蕊待發晴明枝。」雖居斗室，僅有一扇小窗開啟，他卻透過窗戶，觀察四季流轉，以天地為畫框，以此點染心胸，把示寸衷。儘管其半抽象的表現形式為彼時的時代所不容，他筆下的絢爛花色卻至純至真，始終如一地訴說其哲思與心境。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花卉系列的油彩創作，傾注了吳大羽對藝術生命的千言萬語。經歷了從具象到抽象、寫實到寫意的轉變，完成於1980年的《花韻》，融匯了其勢象美學的筆力、光色凝萃的表露、以花明志的追求，成為其晚年集大成之作。

飛光嚼彩韻：雨過天青的色舞詩情

「微微風簇浪，散作滿河星。」
——清代詩人查慎行《舟夜書所見》

西方大家康定斯基（Wassily Kandinsky）曾說：「色彩是直接感染靈魂的。」在創作中色彩往往傳遞著情緒，流露著氣韻、格局，因而特定色彩的選用，亦凝縮藝術家的精神所向。在吳大羽的創作中，「藍色」是其鍾情的主旋律，無論是深邃的普魯士藍、穠麗的靛藍，還是淡雅的天青、水藍，皆帶著青花瓷般的雅麗，將西方的色彩轉化為東方的詩意。《花韻》一作獨到採用宋瓷的天青釉作為主色，於西式藍彩滲入具東方雅韻的灰調子，呈現五代後周柴世宗所言「雨過天青雲破處，這般顏色作將來」的詩情畫意。

畫作中，大片的天青藍彩自四角往中心處聚攏，色彩清和，卻呈現出強烈的放射狀結構，將觀眾的視線全然捲入置於中央的瓶花，鵝黃的花、翠綠的葉、棕褐的瓶身，以及隨著光線流轉而四溢折射的璀璨色澤，皆從這縱深的空間中破放而出，引入那「微微風簇浪，散作滿河星」的滿目繁花。隨著左右上下的筆力拓展，藍彩如波浪濤濤傾瀉而下，分別以淺、深、密、疏作出差異化的表達，自頂端的深濃至底部的清淺，光線從左上穿梭，穿透花色投射水色盪漾的湖藍光影，幾筆普藍畫龍點睛地綴於瓶身，強化著藍色系的主體動勢。而至中心，色域則進一步拓寬，以兩種色彩疊加的形式，形成不同光源下的變化，如蘭葉以黃調綠的翠綠、藍加綠的墨綠分別結合，花朵則以淺黃、橙黃、棕黃綻放出鮮妍的生命力，咖啡色的花瓶呼應著頂部上下一體的和諧張力，亦如琉璃般向四周投射淺棕的光線，直至繽紛花色在右下方留下一道暖黃與青綠的彩影，將冷與暖、明與暗的空間層次一一闡述，正是展現吳大羽所追求「謹慎進色，積時成彩」的表達。《花韻》的色彩元素簡潔而生動，雖未用七色卻勝似虹光萬丈。以色點、色塊的多重組合，煥發出極為繽紛的視覺新知，在吳大羽如浪花般湧動的筆勢下，盛放著芳菲生機，更在悠悠藍彩中，返還出一份淡染清華的安適及悠閒。

勁筆天成：大寫意的勢象之美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遊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
——西晉書法家王羲之《蘭亭集序》

而眼前《花韻》所呈現「繁花連素色」的盎然，其主旨並非僅僅呈現瓶花的盛放狀態，更是在於以繽紛的色感、靈動的線條、激昂的筆勢，去展現體察四季而俯仰的寰宇，和「形色本身的生命」，而這，正是吳大羽所獨有的「勢象美學」。早在40年代，吳大羽在給學生吳冠中的書信中便提出這一美學理論：「示露到人眼目的，只能限於隱晦的『勢象』，這『勢象』之美，冰清玉潔，含著不具形質的重感。」他將「筆勢」與「形象」作為載體，以「氣勢」與「抽象」作出發想，創生出充斥著動勢、意象與韻律的獨特藝術語彙，即為《花韻》一作的綜合寫照。

吳大羽選取中國傳統繪畫中的「乾筆淡墨」進行揮灑賦色，筆勢利落，道道分明，並巧妙結合書法「疏能走馬，密不透風」的輕快節奏，以靈活調度。承接元代倪瓚「逸筆草草，不求形似」的「乾筆」韻味，他點蘸相對乾性的藍色顏料，快速揮毫，留下筆刷飛動的留白和速度感。而畫中筆勢縱橫灑掃，或是長筆當空，構架飽滿的空間張力，或是短筆飛揚，刷出清晰的色彩層次，呈現「勢」與「象」的結合。當中可見，三處縱向的長筆，以棕色、普藍和青綠為主調，形成巧妙的結構呼應，與之相應的橫筆藍彩於底端鋪展，構架平衡。而瓶花從花卉、枝條到瓶口，均以連動的弧狀線條帶出花葉舒展的妙韻，色彩隨著筆力互相交錯、對立、融合，激烈地在空間中爭妍。筆勢連動，自由灑脫，不拖泥帶水，亦絕無斷滯之嫌，抽象化的示意聯想，令花意天成，沖破四周直線的利落，而盪漾著靈動的快意。作品將印象派的光影、表現主義的感染力、抽象繪畫的結構性，綜合性地捕捉了形象在剎那間的永恆。衝破了油畫的濃郁厚重，吳大羽把傳統東方美學之妙融入其中，令花色與氣韻在這方寸間虛實相生，閃爍著灼灼光華，諦造藝術家對勢象美的自信之寫。

採菊東籬下：繁花似錦看人間

「你且仰望秋夜的晴空，浮雲散盡，萬物無聲，天際則疏列著明星，只是燦爛動人目，如繡如畫，使你從神智昏迷中間，返回清明，來接近了藝術世界，那時你也就彷彿接觸了他，接觸了這高人的心胸。」
——吳大羽《從陶淵明說到畫家》

一切花語皆心語。在《花韻》欣欣向榮的生命力中，吳大羽以匯融東西之筆，揮灑著心中繁花的無雙「勢象」；更以如菊的淡雅花色，寄寓著陶淵明般「採菊東籬下」的精神理想。自隱居以來，他始終視陶淵明為模範，以大隱隱於市的胸懷，去閱盡人間勝景，看遍四季流轉：「將比到自然之於生命，生命之於愛，渾然一體，美即我，我即淵明。」繁花似錦的自然，比之人格，是盡善盡美的情懷，比之藝術，是精神富足的信仰。吳大羽的花卉，不止有著線條之美、色彩之美、氣韻之美，更有著藝術之美、人格之美、理想之美。在他的那片花色中，我們看到了「灼灼其華」的綻放、「草木有本心」的執著、「閒花落地聽無聲」的淡然、及「只留清氣滿乾坤」的堅守，一一開放在藝術生命的土壤中，正如他那擲地有聲的話語：「我們從美麗中來，前面是真理所在！」

估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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