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 紙本

138×180.3 cm. 54 3/8×71 in.

款識
藝術家鈐印（右下）

出版
1996至1998年，《井上有一全書業》第三冊，Unac Tokyo出版社，東京，圖版編號77009
展覽
1990年，「90未發表作品展5」，Unac Tokyo，東京
1991年，「井上有一展——到圓的星座」，麻布美術工藝館，東京

來源
海上雅臣舊藏
亞洲私人收藏

註：畫背貼有海上雅臣題簽

生命的叱咤與轟鳴
井上有一的大音希聲

在1993年紀錄片《守貧揮毫三十年》的開頭，井上有一以堪稱驚世駭俗的方式向世人展現他獨特的「書道」：他赤腳踏上寬闊的紙面，一手拎起墨桶，一手拿著蘸滿墨汁飽含份量的巨筆，張口嘶吼著，窮盡一身之力寫下一筆、一劃，伴隨聲音的收束，完成他一字一魂的赤誠書寫。視頻中的他宛如護法金剛般，誓做「書鬼」，不死不休，亦如不屈的武士，以覺醒本真的方式，實現自我的超越。

作為日本戰後前衛藝術中至關重要的藝術先鋒、「墨人會」的創始成員，井上有一以其極具衝擊力的創作，打破了傳統書道、抽象表現主義及行為藝術間的界限，並將之推向世界藝壇。他將東方書法傳統對造型美的探討，引入精神性、自我表現性的求索，以「人」之生命的律動節奏，書寫意志，為其「一字書」注入強大的神魂。

也正因其創作與西方行動繪畫、抽象表現主義所呈現的東西共通，在1954年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抽象日本書道展」、1957年「聖保羅國際美展」以及1959年「卡塞爾文獻展」中，井上有一的參展之作引發了巨大的轟動。英國評論家里德（Herbert Read）更將其作《愚徹》收入了《現代繪畫史》，讚美其為「最有代表性的抽象作品」之一，並將井上有一與波洛克（Jackson Pollock）、克蘭（Franz Kline）、蘇拉吉（Pierre Soulages）等現代藝術巨擘比量齊觀。而美國抽象畫巨匠馬瑟韋爾（Robert Motherwell）並稱讚他是「二十世紀下半葉名列前茅、屈指可數的偉大藝術家之一」。自此，井上有一令源自東方、日本本土的書法，以「出於書法而超脫於書法」的現代性視角衝破地域，走向國際視野，自此寫下了載入歷史的重要一筆！

平地驚雷，書寫生與死的共鳴

「準備好紙墨後，脫掉上衣，跺跺雙腳，兩個胳膊輪開，運足了氣，然後大喊幾聲，騰騰站到紙上，握住了筆，一邊吶喊，一邊甩開大筆。不知不覺中筆握在雙手中。寫完了約有30秒，心臟砰砰跳，上氣不接下氣，就像剛剛跑完百米，口乾得冒火。」
——日本作家海上雅臣

正如海上雅臣對井上創作過程的精彩描述，完成於1960年的《哄》（拍品編號43），便是一件充分展現井上心、眼、手、聲共鳴合一的典範。「哄」一字，迥異於漢語的含義，在日語中具「咆哮」、「大聲」之意。而書寫此件《哄》時的井上，便將他如壯士般怒號長嘯的書法風姿，擲地有聲地落於筆端。

在此，他特選古樸素雅的褐色紙板為基底，還原一份獨屬歷史遺韻、時間積澱的原始張力。再由紮實、濃黑的潑墨大筆發軔自最上沿，以一個噴張有力的「口」字，牢牢佔據左半畫幅，如聞聲浪陣陣。而右側分庭抗禮的「共」字，則將原本橫豎撇捺、縱橫分明的結構打散，經由其筆勢的蜿蜒迂迴，綻放出「同休共戚」的綿延感。一口一共，合而為「哄」，帶著藝術家創作時聲嘶力竭的本我形象，釋放出強大的爆發力，正展現他所追求之「書寫的目的就是要表現生與死的吼聲！」

於井上，「哄」字連接著他自身的「人與字格鬥」的強勁表現力，承載著彼時其母病重、內心苦悶的宣洩。而更重要的是，他以個人內在的情感，經由感官的連通塑造，將表意自書法從形到意再到魂的迸發，傳遞出「大音希聲」的哲學之境。

非圓之圓，心中是圓

而另一件完成於1977年的《圓》（拍品編號42），最初是井上有一為紀念南宋時期將禪宗思想與制度自中土帶回日本的高僧圓爾辨圓而作，後來「圓」字逐步發展為其一字書的系列，並滲透了井上對禪宗哲學的獨特見解。在此作中，他擇一偌大的和紙，打破常理地自右端起筆，以方框寫圓字，有趣地展現了「圓非圓、圓是圓」的漢字構造和形意。被方框包裹的「員」字則頗有人之憨態，如象形般雙足踏地，頭身圓融飽滿。而其周身濺起的墨汁，仿若生命的律動，呼應著左上角的一點潑墨，追溯了「天圓地方」的古老宇宙觀。

更為別具一格的是，井上在書寫此「圓」之外包圍結構時，並未遵從尋常書法的起落和全封閉式的收束寫法，而是將起筆與收筆分開，中間刻意留下了一道縫隙，兩道筆鋒，似對峙更似遙望，為這飽滿大氣的「圓」中透出一絲凌厲的鋒芒。日本禪宗重視圓相，以求真理之圓滿，達到飽和、完滿的人生境界。然而在井上看來，圓本非圓，圓亦可破，以破為立，創造無垠空間，不滿之滿，是為人之常態。在這一起一落、一圓一方、一開一合間，井上如同形塑了一場生命的輪迴，以「非圓之圓」的書寫狀態，道出一種更近乎「圓」的精神：盈缺有時，生命本是難以圓滿，卻正因有陰晴圓缺的遺憾，人們才會更加期待月圓的時刻及珍惜當下。

1982年，井上有一在臨摹了圓爾辨圓的遺偈後，寫下了自己的遺偈：「守貧揮毫，六十六年，欲求端的，本來無法」。總結了以一生所堅持的唯一之事——書寫。回看作品，「哄」字，彷彿虎嘯龍吟，破空而出，盈滿了他的能量，而「圓」，如平地驚雷，磅礴完融，詮釋他的真理。在無盡的畫紙上，他以一聲聲大喝，留下熠熠生輝的不朽之作，和其精神共鳴，震盪出自我生命的叱咤與波瀾！

估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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